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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薛北张】不记年(钢镚儿与奶猫番外篇+HE结局)

老师的这个文,真的太棒了,因为他的文我才更喜欢的大薛,真的太棒了,我都说不出一句安利的话,真的这么好的文才配那么好的张伟薛之谦

沉青如树:

有志青年薛x摆地摊儿伟的续篇。
一万多字但愿你们有耐心看完,来自一个话痨的哭泣。


这篇是属于番外+HE续篇,喜欢HE的可以看完番外往下滑看续篇,喜欢BE的可以只看番外,别人眼中的他们。


以后如果还会写的话,提前透露一句,天下有敌是个深坑。


最后,评论,我爱评论,一个十五字以上的评论胜过百万雄狮。


【南薛北张】不记年
by.沉青如树


我与薛之谦一场相识,以张伟始,以张伟终。
说起来倒也别致。


01.
那年邹宁拿着沈青的剧本风风火火拉了个群,群公告高高挂起的披星戴月呕心沥血八个大字宣告着一个群主对于广播剧的野心勃勃。结果沈青编剧顾昭楠后期我美工各就各位万事俱备,她却第一步就死在了选角上。
不急不急不急。群里单方面愁云惨雾的那几天沈青已然把不急二字当成了口头禅,出现频率和邹宁在线时长成正比。然而就在我们三个以为邹宁的第不知道多少个小野心又要夭折于处女座的追求完美时,她却带着满屏的感叹号重新出现在了群里。
——我找到大天师的薛侠客了!!!
初号字体,姨妈红色,整整一屏,触目惊心。
然后我就看见群成员的数字加了个一。刚把鼠标挪过去打算看看这被邹宁众里寻他千百度的新人是何方神圣,冷不防邹宁一个窗口抖动大马金刀砸过来,紧接着叮叮叮生生把聊天窗口抖动成了帕金森,我被抖的头疼,手底下一哆嗦直接点了退出该群。
……。


“这位是邹爸爸的发小,叫薛之谦。大我们一届,算是学长了。”手忙脚乱登上歪歪进了剧组频道,耳机一戴就听到沈青的声音:“陆佳你上线太晚了,我们都定下来了。”
“定下来了?”我下意识反问:“不用再问问昭楠?”
“昭楠啊……”这下换成了邹宁:“她也不在,就这样吧。”
你俩就这么随意?我懵了一瞬,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就听见耳麦里传来一声笑。
很轻的一声,轻到刹那间就挟带电流钻过耳膜向上直冲脑海向下攫取心脏,属于男性的嗓音略低,却很沉稳,是轻而易举就能让人产生好感的那种温文。
“……”我小心翼翼吞咽了一下口水,竟然被一声几乎听不见的轻笑撩得有些脸红让我觉得十分可耻,正准备冷静下来说几句比较严肃的话来挽回这莫名其妙的沉默,就看见某个名字前的小绿灯亮了亮,紧接着就是那个男声:
“大天师,我是不是,从来没和你说过,我喜欢你?”
“那也不要紧了,但是从现在开始,我希望你知道,我喜欢你。”
“很久以前,很久以后,过去喜欢,现在喜欢,将来也是喜欢。蓬头稚子时喜欢,白发苍苍时也喜欢,今天我这个人站在这里是喜欢,他日若……”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真的会有谁的声音能够让人觉得:啊,这个角色简直是为他而生的。但是薛之谦他成功突破了我的认知,让我半句都言语不能,只愣愣的听着他把那段念白说完,一时间脑海空白一片,仅剩天下有敌整个故事千百年爱恨浮沉,恍惚如同亲临故事末尾的白山,而薛侠客就在我面前,伴随着早春料峭寒风,低喃出此生所有求不得的爱意。


02.
直到后来出剧刷了论坛看到评论里关于两位主角音色的讨论我才明白自己当初那种莫名悸动其实有个诠释。
叫过耳千遍不曾腻。
看到这七个字时我正在接电话,听着电话那头薛之谦问我:“你了解大天师的cv吗?”


“所以我说他到底在想啥!”过后几天的某个凌晨两点半沈青杀来电话,愤愤不平的咆哮:“问她邹宁问你陆佳就是不问我!就那么相信我猝死了吗!”
“行了得了你消停点。”我被吼得睡意全无索性答非所怒的转移话题:“他过段时间毕业了就回国,计划咱们剧组聚一聚,到时候我们去机场接他。”
“啊?”那边一愣。
“啊什么啊,他没和你说?”
“我给他打电话他啥也没说啊?”
“你给他打?越洋电话?”
“啊……就讲讲张伟什么的……”
“打了多久。”
“三个半小时。”
“话费呢。”
“陆佳我这个月伙食靠你了。”
我啪就挂了电话。


03.
见面那天气氛很是融洽,五个人扯天扯地的吃了顿饭,又直奔ktv唱了小半天的歌。我们起哄说要让薛之谦当今天的麦霸,一首接一首的给他点歌,他也不驳,眨着一双好看到让人自惭形秽的眼睛照单全收了一首又一首,临到时间的时候他才停下喝了口水,问我们要不要现在走。
“还有时间呢,最后一首最后一首。”邹宁看了眼手机和他说道。
“那好吧,最后一首啊。”薛之谦点点头,转身去选歌。
结果是前奏一响沈青叮呤咣啷的把手机摔到了地上。
“傻了吧,不是你手机铃你慌什么,该吧。”顾昭楠终于把目光从薛之谦的背影上挪开,看着抱着手机感慨好歹没摔炸屏的沈青无情嘲讽。


【春柳夏荷为谁开
为谁亭亭已如盖
等谁来 不记年岁的等待
烟霞它散了又来
星光落尽你不在
徒留我 韶华白 空等待……】


此时此景一发入魂是我内心唯一感受。
歌是张伟的,自从沈青把它设成来电铃声我几乎已经能把歌词倒背如流,但是今天再听见感觉却完全不一样。张伟一把少年音清透直白,唱起来也是简单明快,满含着一种不谙世事的无尽期待。而从薛之谦口中唱出来,少了几分稚嫩,更多一腔诚恳,近乎具现化了那一份冥顽不化的热忱。
听上去似乎他轻而易举就可以用情至深。


“你真要去北京?”
满脑子跑火车的当口我们已经出了ktv,冷风一吹回过神来我就听见邹宁问薛之谦:“留在上海发展不也行?”
“那不一样。”薛之谦很是神清气爽的对她笑:“那里会遇见我想遇见的人。”
手掌接触到异样的冰凉,却是顾昭楠沉默着,攥紧了我的手。
“怎么办。”手上传来的力道越来越大,邹宁仿佛领会到什么一样,用一种安抚的姿态拍拍她的肩膀,可她却全然不觉,只死死盯着薛之谦越走越远的背影,语气惶惑不安。
“我觉得,我抓不住他了。”


04.
之后日子就不咸不淡的过去,我再没听见过薛之谦什么消息,显然他没有和谁保持联系的意愿,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没有不透风的墙,该来的早晚会来的。
迄今为止我都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晚上沈青握着屏幕摔开了花的手机,对着我和邹宁声泪俱下的嚎啕:
“他们两个就那么抱在一起!还亲!呜呜呜操他祖宗我的手机……!”
哭笑不得的重逢和出乎意料的现状,不过缘分这东西又有谁能说得清?三个人对坐心照不宣的翻着手机通讯录,但始终没有一个人敢把这件事告诉顾昭楠。邹宁倒是借着出差的工夫去北京见了次薛之谦,意气风发的去,脸色难看的回。
“他说他自己能解决这些事。”邹宁瘫在沙发上闭了眼,抬手猛揉太阳穴。
“放他的屁。”语气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愤。
“舍不得告诉张伟,又不忍心伤害昭楠,他这么犹豫不决早晚把他们三个都害了。”
邹宁睁开眼,满脸疲惫的下了定论。
然后一语成谶。


05.
“诶我去昭楠你消消气陆佳你快来我要走了你再不过来出人命了卧槽昭楠你你你冷我操!!!”
接到沈青电话的时候我正往回赶,听着那边大有玉石俱焚之势的吵嚷声一脚油门下去连闯了三个红灯,抱着刚到手不久的驾照这次必死无疑的心态到了沈青告诉我的地址,一推开门就有个什么东西挟带着一阵劲风向我袭来,擦着太阳穴飞过去在我身后摔出清脆的玻璃碎裂声。
“你他妈放屁!”紧接着我就看见顾昭楠声嘶力竭的吼站在对面一动不动的薛之谦,形容愤怒几近歇斯底里。
“我喜欢你喜欢了那么久!时光费尽!最后等来你一句好聚好散!这他妈算什么!”顾昭楠狠狠抹了把眼泪,再度开口时哽咽中满是不顾一切的偏执。
“不是我说薛之谦,你是不是把我想得太善良了?牺牲我自己去给你当挡箭牌,纵容自己喜欢的男人和别人谈情说爱,还要笑着祝他们海枯石烂地老天荒开心愉快?别做梦了你。”她弯弯嘴角,扯出一个极为讽刺的笑:“你会后悔的。”
“昭楠!”眼看她撂下话就走,我吓了一跳赶忙喊了她一声,随即上前拉住了她。然而还没等我开口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顾昭楠就甩开我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这……”我扭头去看薛之谦:“你们俩怎么了?”
“没什么。”他抬起一直低着的头,眸光低沉,晦暗里埋藏情绪不明。
“是我对不起她。”
薛之谦说完这话也离开了包间,留我一个人思考了半天这场没头没脑的吵架,最后认命的叹气,边给邹宁打电话边算顾昭楠摔了她家店多少钱。


“钱倒是无所谓,不过我真没想到昭楠能发那么大脾气。当时她就是给我打了个电话告诉我说薛之谦要和她假结婚……”
“假结婚?疯了吧?他要干什么?”尽管邹宁那边吵吵嚷嚷一片,声音断断续续,不过听见的内容已经足够我十足惊讶了。
“不知道啊。我问她她就说,等她从洗手间出去和薛之谦谈明白再说。我不太放心就让沈青过去看看,谁知道她半路有事待不了,偏偏我这几天还忙着办出国手续……啧。”邹宁在电话那头顿了顿,又道:“要早知道这样,我还办个什么手续不如回来和你一起劝架了。”语气里满是自责,隔着手机我都能想象到她脸上的忧心忡忡。
“好了你也别太上火了,也是事情赶巧,就卡在你要出国的当口。”
“不是,陆佳,我不是上火。”邹宁似乎有些犹豫,停了一会儿才往下说道:“我是害怕。”
“我害怕……昭楠她也许真的会做出什么事来。”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效果却堪比寒冬腊月迎面一盆冷水,浇得我从内到外打了个激灵。邹宁不多久就要出国没法时刻跟在顾昭楠身边,只能是我连着半个多月下了班就拉着沈青往顾昭楠那儿跑,生怕她一个冲动闹出什么事儿,结果十几天跑下来,沈青都因为写不完通稿恶狠狠诅咒了我几十遍要我承包她伙食费到下辈子,我也没发现顾昭楠有什么不对劲。
而且气色比我还要好了。


“看样子是没事了吧?”我和沈青暗地里嘀咕了几次,然后筋疲力尽的放弃了这种每天准时登门造访的傻逼行径。而过后也仍旧是风平浪静,安稳得我们甚至要以为顾昭楠那天的话不过逞一时之气。
可是我们忽略了一句话。
世上绝大多数的变故都是在相对平静的忘却中酝酿而成的。


06.
“要不请他俩吃顿饭吧?”
顾昭楠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我很明显的看见低头玩手机的沈青浑身一震。
“你确定?”我问她。
“当然啦。”顾昭楠示意我看电视,娱乐新闻里正宣传着从最近某档超人气选秀节目中脱颖而出的冠军——
“薛之谦?!?”
“你才知道?有时候真怀疑你这种从来不关心娱乐圈更新状态的人是怎么当上娱记的。”顾昭楠叹了口气,然后又是那副眼睛亮亮的样子:“所以就当是给他办庆功宴吧?”
“不行!”沈青几乎是立刻就否定了顾昭楠的提议:“绝对不行!”
“沈青,”顾昭楠转过去,拧着眉的模样似乎是很不满她的断然否定,“你不觉得你拒绝的太快了吗?我之前和邹宁商量的时候她也答应了,吃顿饭,能有什么事?换句话说,薛之谦是你什么人还是张伟是你什么人?你这么上赶着老母鸡护鸡崽儿是为哪般?”
“顾昭楠!”沈青懵了一下,也许是气的,说话都有点结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
“你那天和邹宁打电话我都听到了,”沈青抬了抬下巴,仰视着不动声色的顾昭楠。
“把张伟找来然后直接公开所有的事情是吧,顾昭楠,你真狠心。”
“我狠心?”顾昭楠也是怒极反笑,眼里泛着森森的冷光:“我喜欢了十几年的男人甩了我跟另一个男人跑了,然后来拜托我和他假结婚为他和那个男人长相厮守争取时间,你现在反过来说我狠心?来自前任的报复不是很正常吗?我又不是会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怂逼!”
“顾昭楠你傻了是不是!你以为你写小说吗!你要是这么说了他俩这辈子都没可能了!”
“那就不要有可能啊!”顾昭楠吼回去:“明明我才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那个!凭什么是张伟!凭什么!凭什么他宁可和一个男人在一起都不要我!”
“看什么!给薛之谦打电话啊!!!”眼角余光瞟到从客房出来的邹宁,顾昭楠攥紧了拳头,歇斯底里的咆哮。
“这……”邹宁显然被眼前的场景惊得不轻,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才掏出手机拨号码,等待接通的几秒里她抬眼看了看愣在一边的沈青,微不可闻的叹气:“沈青,你懂点事,昭楠这个决定没什么毛病,早点说开了对他们三个都好。”
“都好?”沈青冷笑:“放屁。”
然后也掏出了手机开始打电话。
两边接通时间几乎相差无几。


“就是……要是薛老师问你能不能去聚会,你能不去吗?”


“沈青!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打结了!”这边刚和薛之谦商量好的邹宁听清沈青说了些什么后想都没想的就骂了过去。
“你才打结!到底谁他妈的办的事更没良心!”沈青听见邹宁的话也是动了气,挂机键一摁就怼了回去。


“你……”邹宁咬咬牙,倒是有些出乎我意料的把火气硬压了下去,语调甚至可以称为柔和的对出离愤怒的沈青道:“你别闹了好不好,知道你对张伟有偶像情结见不得他遭遇一点儿不如意,可是你想没想过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了,薛之谦的前途怎么办?他是要站到聚光灯底下的人,那灯太亮了,容不得他身边半点阴影。而且,你考虑过昭楠吗?沈青,不止你对张伟的是感情,我们四个人十多年的相处也是感情啊。”


“别说了。”沈青愣了愣,眼泪猝不及防就从眼眶跌下来,她摇摇头,兀自强撑出一个笑:“你心细……你考虑薛老师的前途,考虑昭楠的付出,可你考虑过张伟吗……”


“天已经够冷了,为什么要把一个冻得半死的人救回来,又在焐化他之后,在他好不容易感觉到温暖之后把他重新丢开……”沈青说着,目光里都是苍凉:“你们随意吧,我不想再听这些了,只是邹宁,你能转达薛老师一句话吗?”


“如果只是逢场作戏,就不要来招惹张伟啊。”


很奇怪,直到现在我对这句话的印象还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上一分钟,有时候它还会伴着张伟登上渡船的情景出现在我梦里,和带着海水腥气的风一起,在张伟孤零零的身影后悲恸的格外真实。


07.
有关那天的情景我始终不忍再想。
吵完一架大家都没了什么兴致,沈青进了酒店不到十分钟就随便找了个借口告辞,留下我和邹宁看着顾昭楠走向那个长相稚嫩声音也奶声奶气黑眼珠湿漉漉仿佛某种讨喜的小动物一样的男孩子——虽然明知他比我们三个人大,但是很奇怪的是面对着他再小的年纪都会油然而生一种关爱后辈的微妙感,大概是因为他实在长得让人太不辨年岁?
书归正传,总之顾昭楠走到他面前,挽起了薛之谦僵硬的胳膊,歪歪头眨眨眼笑靥如花的对他柔声说道:
“大老师你好,我是谦谦的未婚妻。”
那个名叫张伟的男孩子脊背线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僵直,偏偏顾昭楠装着看不出,一字一句轻声细语的给他讲着薛顾两家荏苒过往,给他讲着承蒙一路关照,给他讲着薛之谦死守梦想终于拨云见日——
你看啊我比你更早就出现在他身边了。
你看啊能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的人明明就是我。
你看啊你有什么资格像定时炸弹一样潜伏在他身边随时都能摧毁他好不容易熬出头的梦想?!?


你有什么资格?!?


记忆里从没见过顾昭楠的目光锋利至此,像大漠滚滚风沙中迎着落日的一线枪芒,像淬了毒的匕首,目标明确的对着张伟的眼睛,从那无措的神色开始,一点点深扎进四肢百骸。


“啊……那那那个,你们,挺好的挺好的……”张伟张着嘴,好不容易发出磕磕巴巴的几个音节,话一出口就把强装出来的欢喜扭曲成了哽咽:“我……我还有事……对对对,我还有事就不不不不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他狼狈不堪的转过身开门,离开的背影接近于落荒而逃。
“张伟!”薛之谦下一秒就要追上去,却被顾昭楠生生拽住了胳膊:“薛之谦!”
“放手。”薛之谦没看她,脚下动作不停的往外走。
“我不放!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和一个男人搅在一起!薛家家业你可以不要!摸爬滚打换来的前程你也不要!你到底要什么!”
“我要他。”薛之谦停了脚步,深深望进顾昭楠眼里:“昭楠,我要张伟。”
“你别这样……”薛之谦语气太坚决,反倒是顾昭楠开始退缩,连连摇头近乎哀求的对他道:“你不要说胡话……我不听我不信你不要再说了……”
“昭楠。”薛之谦去扒拉掐着他胳膊的手,一根一根把顾昭楠的手指扳开:“你得听,你得信,我是真的喜欢他。”
“薛之谦!!!”


“你站着干嘛一起去找啊!”邹宁趁着门还没关上抬脚就把我蹬了出去:“昭楠我看着!”


08.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举着伞站在铺天盖地的大雨里了。
“……大老师?”眯着眼勉强看到前面不远的马路牙子上有个身影,我试探性地上前喊了他一声,伞擎到他头顶时正正对上那双眼睛,空洞麻木到我心头狠狠一跳。
“回去吧,薛之谦正找你呢。”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到另一个淋着瓢泼大雨的身影时我叹了口气,再转过来就意料之中的看到张伟摇摇晃晃撑起身子接着往前走。
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的,落下去也是很没有力气的样子,偏偏格外坚决。
坚决得好像他真的可以踩着这场雨,走到一个截然不同的余生里。
也许……他们就该到此为止。
脑海里突然冒出的想法让我没有继续去追他,而是朝来时的方向走去。然而还没走出去多远就感觉身边划过一道残影,紧接着我就听到前方断然的一声喊:“张伟!”
这一声算是把我先前的念头连根拔起了个干净,边走还能听见他们隔着嘈杂雨声模模糊糊像是在争论什么,直到最后张伟困兽一样的嘶吼:
“如果只是逢场作戏你他妈何必来招惹我啊薛之谦!”
哭腔明显得雨声都遮不住,满天满地雨水也浇不熄话语里的绝望和悲凉。我下意识的重又跑过去,正赶上薛之谦把脸色惨白了无生气的张伟紧紧搂在怀里。


“张伟……张伟……”薛之谦也说不出别的话,就只是一遍一遍喊他的名字,手摸索着去握张伟的手,握到了就紧紧攥住,分开他的手指和他十指相扣。
他叫他名字叫得痴情缱绻。
他握他手指握得抵死纠缠。


最后是我冒着大雨回酒店取车把张伟送回了薛之谦家。
“谢谢。”安顿好张伟后,薛之谦把我送到门口,客气的和我道谢。
“别客气。”我摇头,又透过他看向他身后的房间:“我没法劝你什么,真喜欢的话,也就好好对他。”
“会的。”薛之谦点点头,声音回复了一贯的平稳:“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他的。”


那样的语气冷静得异乎寻常,我看看他,内心无来由就蔓延开细小的恐慌。


09.
再见到张伟就是在上海了。
三十三层楼的窗外云卷云舒,他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回头看我,而我举起的手机里沈青的声音不断传出来:“门开了吗?张伟呢?看见了吗看见了吗?”
“……看见了。”我顿了顿,努力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有太大的波动。
变了,都变了。
比起我第一次见他,张伟如今的样子可以算是凄惨。黑漆漆湿漉漉的一双眼缭绕着蒙蒙的雾气,神情是心如死灰的麻木,双手环膝的动作从背后看去能透过外衣凸显出伶仃的蝴蝶骨,蜷缩成一团的身体更显得瘦削。
沈青要我把电话递给张伟,我应了一声就把手机递过去,听着沈青絮絮叨叨的和张伟讲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话题不可避免的谈及前几天的订婚消息时双方又不约而同的陷入沉默。


“……那个,你也别太怪罪薛老师,他大概也是不想让你搅和进这些糟心事里吧。”
沈青说得小心翼翼,张伟却是看似很轻松的笑开:“我知道,那我也得走啊。”语气淡淡,像窗外一掠而过的流云,耳边一过就再留不下任何痕迹。我站在一边,听着他用飘忽不定的语气和沈青说着他不能害了薛之谦不能毁了顾昭楠,听着沈青在那头痛哭失声的问他到底能不能放下,看着他给薛之谦打电话,看着手机一遍又一遍因为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机他再一遍又一遍的打回去,看着他脸上的笑眼里的光一点一点淡下去,终于褪成灰暗的绝望。


“好吧。”最终我听见他这样说:“那我不打扰您啦。”
声音很轻,很轻,却像花光了他一生的力气。
没有尽头的纠缠,看不见光的明天。
这个男人终于是累了。
“我们走吧。”他看着我,笑着笑着,就有眼泪啪嗒跌下来,恍惚间敲得偌大上海城不停摇晃。


10.
“你真的要走?”我打开GPS调出导航,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坐在副驾驶似乎是很疲倦的半阖着眼的他,想想又和他说道:“你也可以留下来的啊。反正薛之谦都安排好了,你还可以和他像从前一样相处啊。”
“不能了。”张伟听到我的话睁开眼,低头去看导航仪上与目的地不断缩短的距离,“没法回头了。”
“可是……”我还想劝,却在眼角余光瞟到他神色时骤然顿住,一时间车内只剩下他有些飘忽的声音。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做……忘了沈青告诉我的真相,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和他重归于好,然后霸占着他,随便他伤害另一个人,平白耽误那个人的时间?还是不顾一切撕破脸皮的在他被万众瞩目的时候去大闹一场,装疯卖傻的把所有事情都公开给社会舆论八卦小报,祸害他好不容易熬出头的理想?”
“我和他……爱是真的爱了,恨也是自以为真的恨了,以至于突然有个人来告诉我我一直恨错了人,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更可笑的是我想了想,竟然想不到自己在恨他什么。或许从来就没恨过他……都是我咎由自取……”
“他需要机会,我就把他介绍给了酒吧做驻场,又去求姜阳联系了刘制作,他需要宣传,我就在摆地摊儿的时候,挨个人去跟他们说有个特别好的歌手,他叫薛之谦……”
“现在他红了,盯着他的人多了,他需要放手了,那我能怎么办呢……”
“我这么喜欢他啊……就放手吧……”
“来到上海后每天我都在想,要是当初我没检那枚钢镚儿就好了,要是我没因为心软收留他就好了,要是我和他没有很多年前那个广播剧的缘分就好了,要是我没有答应和他在一起就好了,要是我……要是我从来没有对他动心,就好了……”
“可是即便这样我还是不后悔遇见他……要说后悔的……也只是我太放纵自己对他的喜欢了……”


“你知道吗陆佳?”车到码头,下车的时候他倚着车门和我说道:
“我也想什么都不管,和他人仰马翻的轰轰烈烈一场,想独占他所有的好,想和他在一起一辈子。”
“可是我做不到啊,一想到我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是从另一个人手里抢来的,我心虚啊。”
“我心虚啊陆佳。”
海风刮过他宽大的衬衫,刮得我眼角泛起深沉的涩意。
他站着,笑着却分明是在哭。


11.
故事发展到这里刚好是一个完整的支离破碎。
邹宁出了国,奔赴大洋彼岸冬暖夏凉天蓝草绿盛产一流奶牛一流奶粉的新西兰。
饯行那天我和沈青无可避免的撞上了薛之谦,他面上没有多狰狞的样子,但任谁都能看出他内心正经历着不动声色的山呼海啸。
“张伟在哪。”他这么问。
“他不会回来了。”沈青别开眼,不去看他。
“张伟在哪。”
“他说让你和昭楠好好的。”
“张伟在哪。”
“他说你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张伟在哪。”
“他说……”
“张伟在哪。”
“不知道。”
沈青终于迎上他的目光,声音里带悲戚的和他说道:“他说让你忘了吧。”
一瞬间我毫不怀疑天地山河万物造化都在薛之谦眼里骤然失色,他仿佛连呼吸都停住了一样愣在那里,一种名为悲伤的情绪如浪覆没沙滩缓缓侵袭而上,淹没所有愤懑与疼痛,潮水一般漫过他的眉眼。


再后来,他和顾昭楠结婚的时候我见过他。他打领带,穿黑色的西装,温文尔雅的眉眼好看得近乎精致。
再后来,他和顾昭楠离婚的时候我见过他。远看他和沈青说着什么,终究是没有上前去。
没有和他说一句,其实当年张伟离开的时候,也还是不可救药的喜欢你。
有些事情是不能够旧事重提的,就只能让它淹没到连回忆都回忆不起,有些伤疤是不能够靠外力愈合的,就只能让它鲜血淋漓的晾在那里独自痊愈。
张伟应该是最懂得这个道理的。
从他狠了心登上渡船,把他自己变成薛之谦那不能提起的旧事,变成薛之谦那道需要交给时间愈合的伤疤开始。
他们两个,就已经结束了。


12.
所以从那之后,薛之谦唱再多的情歌,写再多的情话,也不过是一个人深夜里辗转反侧的消遣,是一个人自斟自饮的半杯酒。
而这半杯酒,终究不能再从头。


——钢镚儿与奶猫番外篇·不记年END
(8907字)


【续篇 记年】


主编让我去跟薛之谦的时候我是愣了一下的。
“不是沈青在跟?”我下意识的问。
“她辞职了。”主编挥挥手,示意我抓紧去和沈青交接余下的工作,我见状也不好再问什么,只能点点头,退出了办公室。
“你怎么辞职了?”办公室外沈青刚一接起电话我就赶忙追问。
“我要完成自己的梦想啦!”电话那头沈青的声音有种奇怪的愉悦:“你还记得咱们高中那阵儿,我说我以后的梦想是什么吗?”
“三十五岁,去叙利亚。”我想了想,答道。
“还有啊,我要死在那里。”沈青叹口气,“我都这么老了,再不去没机会了,你放心,要是我三十五岁那年没死成,肯定回来和你一起住养老院,住对床。”
“……随便你滚哪儿吧。”我揉揉发疼的太阳穴,耳朵敏锐的捕捉到沈青那边隐隐约约的音乐声。
“你干什么呢?”
“商场啊。”沈青顿了一下,道:“你想问我放的啥歌吧,薛老师的,新出那首你有没有遇见他。”


【……若有幸了此牵挂
可还能再听你唱它:
——等星光落下
覆满城霓虹烟霞
你我便白发……】


零星的几句歌词听起来倒还真是,我想了想,和沈青说道:“我只是听起来觉得熟悉,他这么写歌词,倒让我想起来一首歌。”
“哪首?”那边不解的问。
我没说话,只是转而到办公桌那打开了音乐播放器,把手机贴近声源。


【春柳夏荷为谁开
为谁亭亭已如盖
等谁来 不记年岁的等待
烟霞它散了又来
星光落尽你不在
徒留我 韶华白 空等待……】


烟霞它散了又来。
星光落尽你不在。
徒留我,韶华白,空等待。


星光下落烟霞满城,到底是谁还死守着一个白头的愿望念念不忘。
守到岁月苍凉,守到鬓有微霜。


不得不说沈青还是蛮勤快,最起码走之前大部分的工作都是完成了的,留给我的只有之前报社和薛之谦团队合作的一个跟拍计划——为了给薛之谦下个月出的新歌宣传,他那边想到了实拍一段VCR这个主意。
既来之则安之,我扛着摄像器材二话没说当天就跟了薛之谦的航班直奔北京。
这几年来每到北京他都会去西广场转悠,然而一年改建一年翻修,年复一年折腾下来当初摆摊儿的那些人早已经不在,拔地而起的摩天广厦吞并了曾经藏于石瓦矮墙下的每个朝夕,也斑驳陆离了所有求不得与爱别离。新开业的店面门前摆着大功率的音响,一遍遍地放着那首你有没有遇见他。然而这些似乎都再不能入他眼入他耳,此刻我镜头中他蹲着身,灯影摇曳下向对面一只橘黄色的老猫伸出手,眼里温柔摊平揉碎了满城月色。
“找不到,找不到。”他一迭声的唤,那猫耳朵微不可见的动了动,随即雾蒙蒙的双眼暴露在镜头之下。猫迟疑着向前走了几步——一条腿悬空,一瘸一拐的姿态。
残疾猫?我愣了愣,第一反应是这要播出去大概又有一群小姑娘捂着心口大呼爱豆温柔善良值得全世界来爱了。
估计那时候这猫得成网红猫吧。我摇摇头暗自嘲讽了一下自己在工作时候走神的行径,转而又把注意力集中向摄像机。
能看到的是猫走得很慢,可即便这样他还是难以控制漫上眉梢的喜悦,尽管那猫已经停在原地再不肯往前挪动半步,他还是毫不泄气的唤着。
“找不到,找不到,找不……”
“啪嗒——!”
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清脆到敲得整个北京城空空一响。一枚硬币骨碌碌滚落到薛之谦脚边,他抬眼,肉眼可见如遭雷击的僵住。


远处的商家似乎把音响又开大了些,一时间这里也能清晰的听到那些歌词。
【回望中雨雪喑哑 浇灌出那年垂死挣扎 拼尽全力辜负这苍苍蒹葭
谁跟从天命飒沓 谁偏执断了后怕 忘川前扬手打碎孟婆汤茶
血脉中奔流涌动恰似有兽蛰伏爪牙 最无防备时狠狠撕扯剜剐
都说是忘了便罢 可情深如何能抛洒?】


一双鞋缓缓地迈进取景框,然后一双手伸下来抱起了原地不动的猫,然后是一个人顺势蹲下去,露出一双无比熟悉的眼……


【我仍旧痴傻 等待你某天归家 再与我续话】


似有白光在脑海炸开,我猛地从摄像机前抬起头来。


【而掌心伤疤 经风霜轮流吹打 竟落地生花】


正对上抱猫的人举起猫,猫爪子隔着口罩摁上薛之谦嘴唇的位置。


竟落地生花。


“找不到。”抱猫的人开口。
“挠他。”


——续篇·记年 END


【全文完 2017.07.01 10346字】


@邹姑娘。  @葬葬葬葬Zzzz
↑给这两位比颗甜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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